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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令

23.差错(6)

春江令 玉衡眉 2145 2019-10-10 22:00:00

  许展墨关门回身,见叶慕正斜斜地站着,眉眼定定地看向他这边,眼中似有兴味;她屁股靠在桌沿,两手背后,拄在桌子上,半分没有寻常闺秀的样子,倒是与他幼时唯一一次见到的玉凛枝的样子不同,似乎十分放松,连带着他自己心里也略微松了下来,没有刚才那般紧绷了。

  许展墨的身形很快隐去了屏风后面,他拎着水桶,水花翻涌的声音传来,隐隐约约地,还有他清冽的嗓音透进她的耳蜗:“热水已经打来了,只这一桶,你先用吧。这院子地方偏僻,我也不习惯别人伺候,因此这院中并无丫鬟小厮,你若有事,便唤孟合来,便是方才那矮小胖子,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吩咐他。”

  叶慕点点头,没有推辞,绕过屏风,进了浴间。里面有个浴桶,盛着浅浅的水波,还不到半桶,是才倒进去的热水。顺着半开着的窗缝看过去,不远处有个水井,看着有些丑,不知能不能打出水来。

  想着,叶慕边走边拆下了发髻上的簪钗饰物,将东西都放在窗边立着的梳妆台上,不顾披散着的头发,推开窗,也没用轻功,双手撑着窗沿就翻了出去。

  许展墨听到声响,一回身,就看到穿着红衣的女子略显笨拙地跳下窗沿,拍拍手,往井边走去,黑发被不见踪影的风吹成一道云影,正来回变化着,柔软而美丽。

  “你去做什么?”

  “打水呀。”

  叶慕提起井边吊着的水桶,一圈圈绕开上边缠着的麻绳,又在手上缠了两圈,才将水桶抛下去,然后回头,歪着脸,看向许展墨:“天气太热了,总不能用沸水洗澡吧?而且我也不习惯用太热的水。”

  许展墨不置可否,只是也翻出窗子走到井边,接过叶慕手里的麻绳,让叶慕到一边去。

  叶慕也没说什么,往边上蹭了蹭,蹭得离许展墨远了一点,隔他大概半个身子宽,看他大手一下一下把麻绳往上拽,心里实在有些好奇,问他:“怎么了嘛?”

  许展墨有些没听明白,微微侧头,眼角模模糊糊地扫到她,挑了挑眉尾,从他嗓子里爬出一句模模糊糊的“嗯?”

  叶慕手抱着膝盖,也不管身上穿的是大红嫁衣,蹲在一边,如火的衣角在地上铺开了一朵火莲。她抬手指指水井,给他解释:“你不是说让我离这井远一点嘛?怎么了嘛?“

  许展墨已经将装满水的水桶拽了上来,闻言,有些诧异地,又扭头看了她一眼,说:“你毕竟是女子,又不是奴籍,打水这种事情不应该是你做的。”

  实际上,叶慕自己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她以前跟着她那不靠谱的师父的时候,别说打水了,小到劈柴烧火、洗衣做饭,大到下水捞鱼、上山打猎,甚至有时候出于一些目的还要跟着云山装神弄鬼,什么该做的、不该做的,她都做过。她一路长到这么大,经历过的事情实在是比寻常女儿家野得多。

  况且,尽管宫里还有个叶平,五六岁的小儿被人毕恭毕敬地称呼大皇子,母妃又是宫里宫外被当成“虚后”的宠妃贤妃,朝野内外不知多少人都确信,这大周江山将来会是这母子二人的,但叶慕其实从来都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她纵身棋局之中,又跳脱棋局之外,这当中的万般缘由、弯弯绕绕,她比谁都要清楚,所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将会成为大周的第二位女帝,她也会找到一个处处爱她护她的皇夫,如同当年的高祖和武帝一般,一起治理大周的万里山河。

  所以啊,什么事情女子该做,什么事情女子不该做,在她心里,从来没有什么划分。

  当然,她知道这世间大多数人还是向来会对男子和女子做出不同的看待,但是,打水而已,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何况他还帮她打了水,她又不是什么不识好歹的人,要和他在这种事情上争些什么。

  而且啊,他这副样子,觉得女子身为弱势,虽然也是自主地将女子放在弱者的位置上,觉得女子不敌男子,却也在有意识地照顾女子,可比朝堂中那些一见她便满脸不屑、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一口一个“倘若女子执政,则大周危矣”的文臣老古董可爱多了。他们生在一个高祖以女子之身拉弓射箭排兵布阵打下的天下里,还要处处瞧不起女子,这该是多讽刺的事情。

  也是因为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态度,叶慕对许展墨的看法好了不少,再看他父亲糟心、妻子逃婚,心里也越发为他不值起来。

  当然,他与她非敌非友非亲非故,单纯的合作关系,连信任都没有;而且她也清楚,许展墨没有那么简单,他应该是个很有心思的人,凡事都有自己的打算,不愿意也不喜欢接受别人泛滥的同情,所以她为他不值,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井边的水桶稍小一些,许展墨打了两桶水,都倒到了浴桶里。

  盛夏天气,井里的水也不算冷,两桶井水也才有一桶热水那么多,混了热水以后温度不太高,她从前跟在云山身边的时候最爱用这样的水洗澡。

  叶慕跟在许展墨身后进了浴间,方才她放在梳妆台上的簪钗等物早收了起来,那一处又放了一套新的中衣,普普通通的棉布料子,不值钱,但看起来干净又舒适;新的浴巾也已经备好了,还有几颗皂角和一小盘花瓣,都安安静静地躺在中衣旁边,规规整整的,看着便让人很舒服。

  叶慕微微笑了一下,也不追问那些东西是谁拿的,只是抬手揉了揉脖子,留神看许展墨出了屋子,便脱了层层的衣裳,又将花瓣撒进浴汤里,便慢悠悠地迈进了浴盆里。

  灯光昏昏朦朦,屏风的一边,火花不时漫不经心地摇曳着,晃晃悠悠;屏风的另一边,不时有水珠从叶慕的颈项见滚下,衬着朦胧的光影,她原本谈不上惊艳的长相都平添了三分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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