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哧……”又一架大型运输机快速的降落在了机场的跑道上,麦克镇又迎来了一批崭新的工作人员。他们带着热情,充满好奇,开始了全新的南极生活与工作,就如同去年我来的那个时候一样。新老交替,周而复始,永不停息。
我把背包放在地上,又一次坐在了我熟悉的破沙发上,极夜的时候不知道谁把它搬走翻新了一下,手掌轻触过皮革,有着明显的新补丁和线头。也许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习惯性的靠座在上面,在麦克镇相距不远处的活火山依然还散发着袅袅白烟,深吸一口,淡淡的火山硫磺味在我的肺中打了个转,我爽利的打了个冷战。
静静的看着这样的南极,天的蓝、山的黑、雪的白,构成了这里的全部。看久了,你会越发喜欢上她的冷酷与壮美。
冷酷到所有的那些生死别离在它面前都不值一提,壮美到所有的那些悲欢离合在它面前都会黯然失色。我把我的快乐与痛苦一同埋葬在这,冰封万年,永远不腐。
我起身背上行囊,登上飞机。提前与大海、维克多他们打过招呼,我不要送别,不要挥手,就像平常一样,什么都没发生,平平静静的就是对我的送别,让我独自上路。
飞机准备起飞,我做到靠窗的位置打开手中这本海明威写的《流动的盛宴》。这是早上我在宿舍门口捡到的,书页里夹着张大合影,翻到背面,洋洋洒洒的写着“如果你在年轻时有幸生活于南极,那无论你在哪里度过余生,南极都与你同在;因为南极,是一场流动的盛宴——此书赠予镇长方迟先生留念。”照片中是一群被强烈的紫外线晒的有些发黑脱皮的脸,他们的笑容依旧阳光灿烂。在照片最左侧的那个是我,我旁边那个强壮的小伙子是约翰,最中间的则是大海,靠右侧的是活地图卡特、厨师托尼、玛姬、马克、露西、维克多……
突然的一阵摇晃,飞机已经起飞,低头看着这白色平整又延伸的大陆,偶尔还能看见地面的一群企鹅或者海豹,当飞机飞往云层什么都在也看不见时,我已泪流满面。
奔波了几天后终于到达了美国,从报社那里知道了大乔的住址并签收了大乔送给我的那个“礼物”,又从大乔的妻子惠子那里知道大乔的墓地所在位置。当我终于找到了大乔的墓碑时,我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我用手轻轻擦过大乔的遗照上的灰尘,那个执傲、热情、斗志满满的秃头形象更加的清晰了。我把手里的白菊放在墓碑旁,坐在墓碑的对面,就这么默默的看着大乔,发着呆。
当我收到你给我写的信时,其实我心里还隐隐的有一种期待,期待你也许是骗我的。期待我们见面后,你拍着我的肩膀说,哥们我是逗你玩的,我其实没死,我就是想骗你过完南极的极夜而已。
然后在大大咧咧的对我说:“朋友,别怪我,这还不都是为了新书宣传嘛。”也许那样就好了。
就在我来墓地的路上我还是有那么一丝期待,期待你还在骗我,可惜你真的已经不在了……
你交代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后续大海那边的南极宣传工作,我已经和大海商量好了,你可以放心了。我没让你失望吧,想来我一直也没怎么让你失望过似乎,可是你这次却让我失望的很呐。
你的那个“礼物”我收到了,那可真的是一个不小的惊喜。你竟然请他来做我的编辑,他可算得上是全美国最知名的编辑之一啊,想来你也是费了不小的力气吧。所以,看在你为我的这一片良苦用心上,我就原谅你了!但是你在我的心中是无可替代的,这一点你应该是非常清楚的。
大乔,你走了我很难过……
从墓地出来已是下午四、五点钟,金黄祥和的阳光洒在绿茵茵的杂草和树叶上,偶尔从树叶上渗漏出的阳光形成光斑。清风拂过,光斑随着风,在地上摇曳不停。杂草中的蚂蚱、树上的鸟儿在阳光与风的沐浴中舒服的哼哼着。
从南极回来后,总是对自然中美好的事物有着强烈的敏感度,总是看了又看,闻了又闻,没个够。
正当我眯着眼,感受着这一切的时候,突然被恼人的“滴滴”声给叫醒,正当我转头找寻声音的来源时,夏竹就那么俏生生的站在阳光下,朝着我挑眉一笑,说不出的妩媚和可爱。我则又欣喜又惊讶的看着她,我赶紧走过去,“你怎么在这里?”
“给玛姬通过电话,知道你这几天到美国,又从大海那里知道了大乔家的地址,正巧知道你刚刚来了这里,然后就在这里守株待兔了呗。”说完,夏竹微微一笑。
“我还以为你回国了,本打算回过以后…”
“回国以后怎么样?”
“回国以后,去找你”我坦然的说道。
夏竹小声低语道“还算你有良心。”似乎空气中有一种痒痒的东西在挠抓着我们。
我关切的问道:“对了,学校那边的事情处理的不顺利嘛?”
“两周前就结束了,我想着方大作家对美国应该不怎么熟悉吧,所以想等您来了,为您做导游呢,所以耽搁了两周回国。”
“你这导游我要了。”
“管饭吗?”
“米饭、馒头管饱。”
“哈哈哈”我们一起笑了起来。
……
“对了,你回国后想去哪所大学。”
“现在还没想好,想离父母近点,你呢?”
“我都行,只要给我一台电脑,在哪写作都是一样的。”
“你觉得青岛如何?”
“好地方!环境好,吃的好,酒也好,一年四季还分明。”
“要不考虑考虑青岛,我们合租一套?”
“你负责洗碗、洗马桶,我可以考虑。”
“好,成交!”
“机票定了嘛”
“还没”
“要不一起订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