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辛茯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
心理医生本身有心理问题的,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然而经历的种种太过真实,让她无法以简单的幻觉或臆想来定义。
被强制休息了两日,她先去了辛苓的住所。邬姨仍在,辛茯本想劝她回老家休息一阵,她却坚持要等在家中,担心辛苓若是什么时候回来了却看不到人会害怕。
隔壁五号院子重归沉寂,大门紧锁,墙头不知什么时候装上了防贼的栏杆,还是带玻璃渣渣的那种。
零露那里说是刘思思和他爹出国度假,将她弟弟也带去了,她一个人在家乐得自在。
北冽却仿佛失去了踪影,电话无法接通,原先的住处早已荒废。
一切都毫无头绪,辛茯思虑再三,觉得自己有必要见一下自己的心理督导。当初注册工作室的时候,的确有过一位督导。但邮件往来几次,只说需要时再约见,所以未曾见过面。
辛茯将邮件写好,只说自己遇到些困扰,也希望职业发展方面得到一些建议和指导。至于那些事,她觉得还是面谈比较合适。
邮件发出去,诊所门口的风铃响了。她瞥了眼手边的预约单,这个点应该没有人。
“喻先生,您怎么来了?”楼下阮小庭的声音传来。
喻时?辛茯皱了皱眉,对于过于强势的人,她有天生的敌对情绪。
喻时走进屋子的时候,后面跟着的阮小庭抱歉地对着辛茯挤眉弄眼,辛茯点头示意她离开,很快转向他,“喻先生好久不见,我的工作室是需要预约……”
“抱歉,我前一阵子在国外,今天凌晨刚刚回来,没能帮上辛医生的忙。”他在她对面坐下,很随意地松了松领带。
“我的事情,喻先生都很了解?该不会是装了监视?”辛茯努力在面上保持着微笑,“我与您是咨询与被咨询的关系,我个人的私事自然不劳喻先生费心,也就谈不上抱歉了。”
喻时看着眼前的女子,合身的连衣黑裙,长发盘着,几缕散发垂在鬓侧凌而不乱。面上看似亲和,却透着生人勿近,和深深的疲倦。
“人与人之间,从来都不会只有简简单单的某种或者某几种关系。更何况,我对辛医生的好感,我也不想遮掩。”他看着她嘴角的笑意有些僵硬,“当然,我也不会让你觉得不舒服,否则就违背了我的本意。”
如此直白,辛茯倒一时不好驳斥,“喻先生,最近我是有些忙,如果没别的事,我这里还要处理几个报告……”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以他的智商该不会听不出。可显然,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的妹妹,和你不太像。”他忽然开口。
辛苓的心一沉。
“你知道她在哪里?”辛茯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相较于喻时对自己的了如指掌,她对他的了解却只停留在咨询者的登记表上。
“哦,辛医生误会了,我只是尽自己的一点力,也在寻找你的妹妹。”他看着她明显有些慌乱的神色,“这个城市这么大,找一个小姑娘并不容易。警察有警察的找法,我也有我自己的门路,只是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辛茯心里松了一口气,略带歉意,“抱歉,是我误会了。辛苓的事,我很着急。谢谢你。”
喻时微笑,“先别谢我,我也还没有什么发现,不过在找到你妹妹之前,我会一直努力。”
“她的神智不是特别清楚……”纵然接受这个事实已经有很多年,然而开口说出来,辛茯觉得还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我的神智也不清楚,否则也不会认识辛医生。”喻时的嘴角上扬。
辛茯觉得眼前这个人好像也没有那么令人生厌,而事实上,他一直在帮着自己,又保持着令人颇舒服的距离。眼下自己并没有拜托他,他却尽心尽力地帮自己寻辛苓,说不感激是不可能的,“你不过是睡眠有些问题,其实不用来我这里。”
喻时看着她面上缓和的神情,与自己也开始你我相称,而不是客套的喻先生,嘴角的弧度又多扬起了几分。
他站起身,“那可不行,不来这里,我的失眠会更严重。好了,不打扰了,若是一旦有辛苓的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放心。”
辛茯也起身,“真的谢谢你,哦对了,”她指了指窗外的花树,“那棵树,还没来得及当面感谢你。我这里已经成为这条街的网红自拍景点了……”
喻时俯视着她,“你这里太冷清了些,这么一来,也热闹些。还有,你的身体……”
“我没什么,”辛茯迅速打断他,“最近只不过是有些累,偷偷懒睡一觉就好了。”
她是遮掩情绪的高手,喻时一向知道。就好比此刻,她明明心中起伏纷乱,面上却完全看不出。配合着流露出的倦意和顽皮,一切恰到好处。这样的人,确实很累。
送走了喻时,辛茯已经困得睁不开眼,一抬脚就拐去了迟顾的咖啡店。
咖啡的温度刚刚好,香气在唇齿间兜转,在舌根留下微微的苦。喝下去熨熨帖帖,整个懒懒地不想动也不想说话。
迟顾在一旁显然看出来她想一个人呆着,憋了好一会儿,看着她眼神飘过来才凑上前,神情振奋,“要不要听八卦?”
辛茯晓得他多半是为了给自己提提精神打打岔,很配合地两眼冒光,“你有女朋友了?!这么快,恭喜啊!哪家闺秀?”
迟顾没料到她从刚才的恹恹到激情高涨几乎无缝连接,“有你个头!是……”
话没说完,店门被人推开,林长思一阵风般冲进来。她直接走到吧台后头,挽着迟顾撑在台面上的手臂,将脑袋倚在他的肩头,“拿铁,两份糖的哦……”
辛茯对着迟顾做了个打脸的动作,“啧啧,还不承认……”
转眼看见林长思的眼睛正对着自己,挤得十分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