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影醒来已是第二日清晨，狼吞虎咽地把桠羽烤好的红薯吃得干干净净。
辛茯看她的嘴角沾了些红薯的碎屑，却还是一幅风卷残云势不可挡的样子。那样子和郗汐实在太像了，辛茯下意识伸手替她擦了擦嘴角。
阿影愣住了，伸手在辛茯的面前晃了晃，“你能看见了？”
辛茯微笑着点头，“原来阿影长得这么好看。”
郗汐本就是个美人胚子，即便是眼前这幅憔悴的样子，还是好看。
阿影开心地凑上前，用自己的脸颊在辛茯的脸上轻轻碰了碰，“太好了……”
这估摸着是某种礼仪，辛茯可以感觉到她发自内心的欢喜，不觉心头一暖。
“纯儿呢？”阿影这才注意到身边少了一人。
看着辛茯面上忽然沉冷的表情，阿影一个哆嗦，“她……她被抓走了？其他人呢？”
桠羽往火堆里添了些树枝，“都走散了。”
辛茯忽地握住阿影的手，“你可知道怎么去阊阖之境？他们有可能被抓去了那里。”
阿影慌忙摇头，“不知道……我不知道的……”
回答的速度太快，辛茯看得出她的掩饰之色。遂轻轻拍了拍阿影的手背，“没事我就随口问问，要去也是我自己一个人去。”
“不能去！”阿影紧绷着后背，意识到似是说了不该说的，又急忙道，“我不知道的……只是听说那里很可怕，没人可以活着出来。比这里还要可怕……”
“她自己打算去送死，别理她。”桠羽凉凉地插了一句。
阿影反手将辛茯的手握住，“阿茯，你真的不能去。我能感觉的出来，你和从前不一样了，。以前的事情你也不记得了，这样最好，如今逃出来，你也就别再回去了……”
辛茯一愣，“我去过那里？”
阿影忙忙捂住嘴，“没有没有……”
“有什么不能说的，她哪里没去过？她不就是广莫的奴隶和走狗……”桠羽头都没抬。
“桠羽！”阿影出声制止他，“别这么说。在这里的人，都有自己的难处，这并不是阿茯的错。”
辛茯并没有理会桠羽说了什么，垂头思量，照理阿影与纯儿都是所谓山祭的祭品，却为何只有纯儿被带走。山祭究竟是为了谁？为何恰巧凿齿路过此地？那些阊阖之境的人，为何又偏偏带走了纯儿？
这些事想来广莫都知道，只是如何再能见到他？又或者，若是自己能将阊阖之境的人吸引出来，将自己也带去，岂不是省事……
山洞里一时静谧，桠羽盯着火光出神，阿影担忧地望着辛茯，也不知该如何劝阻。
“你认识出去的路么？”辛茯转向桠羽。
他挑了挑眉，“怎么，想清楚了？打算逃走了？我以为你当真有这个胆量去救人，原来不过是说说而已……”
“你带着阿影逃走，我去找纯儿和其他人。”辛茯拍拍身上的灰站起身就往外走。
阿影再要出声，被桠羽一记眼神瞪了回去，她咬了咬嘴唇，犹疑着缩了回去。
外面的雪已经停了，四处皑皑白雪覆盖。辛茯望着四下茫茫山林，心中叹息，一时十分怀念打开手机就可以定位，动动手指就可以导航的生活……如今沦落成史前住民，连最基本的生存都是问题。
天光微明的时候，辛茯觉得自己已经走得挺远，然而四周的景致仍是原先的样子，她开始怀疑，是不是兜兜转转又绕回了原处。
也不知走了多久，饥寒交迫之中，她觉得自己开始出现幻觉。
时不时看见不远处热腾腾的麻辣烫小店，大排长队的奶茶铺子，人头攒动的火锅店，美食林立的夜市……好像还看见了迟顾的咖啡馆……门口招牌上的方便面三个字，被一串闪闪的LED灯照的格外显眼诱人……
闻到肉香的那一瞬间，辛茯深深叹息，自己竟是饿到这个程度，连烤肉的味道都出现的如此真实。
她咽了咽口水，看着不远处冒着青烟的一个木架子，上面正烤着一串肉，香味就是从那里传来。
她使劲闭了闭眼睛，睁眼再看，那些东西仍在那里。居然不是幻觉？
当下再不犹豫，辛茯急忙跑上前去。雪地里被辟出一块，生了很旺的火堆，上面的木架上，不知什么肉已烤得七八成熟的样子，喷香扑鼻。
天上掉馅饼这种事，居然就发生在了眼前。
四下并无人影，也无任何足迹或有人来过的痕迹。香气充盈着鼻端，辛茯撩起袖子在火堆边坐下，将烤肉取下。外酥里嫩，入口香味立刻冲撞着五识，身上立刻有了暖意。
一大块烤肉，没多久就被她吃得干干净净，连粘在木架上残余的肉丝都被她剥下来吃完了。
“想要毒死你，还真是容易……”
身后传来的声音，并没有让辛茯很意外。她将手指咂干净，才转过脑袋。
广莫裹在一身厚厚的白袍中，双手笼在袖子里，垂目望着她。
“又要劈柴又要生火还要烤肉，这种杀人方式也太麻烦了。”辛茯将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爬起身，“有肉，是不是还有酒？”
广莫看着她一脸吃饱后的满足，虽嘴角犹沾着油渍，面庞上却满是神采飞扬毫无半分惧色或担忧。
他默了默，往一旁挪开了一步，脚边一个清褐色的酒坛。
辛茯满意地上前，将那酒坛拿起，很熟练地拍开坛口。
到了这里以后，自己的身体会有很多下意识地十分自然地反应，她觉得也没什么奇怪的，顺其自然，一向是她的原则。
坛里的酒入口清醇，之后香味绵柔久久不散，辛茯觉得暖意瞬间行遍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爽。
广莫看着她牛饮了几口，并没有制止，耐心地看着红霞浮上她的面颊，缭绕在眼梢唇角。
蓠艾善酿酒，却不善饮酒，也不喜酒的味道。
眼下的她，看起来很有些不同，倒生出比以往更加勃勃的生机。
她的双眸氤氲着酒意，忽然开口道：“广莫大人什么时候送我去那什么……阊阖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