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外术师
第一章:灭门
巴郡,自古以来山川无数,猛兽横行。
其间,不受朝廷管辖的方外门派数不胜数。
自大秦帝国一统,巴郡所辖的县军与府军,曾对其有过数次大型征伐。但每一次,都因层层山峦的阻隔,而徒劳无功。
因此,朝廷州县,与这片方外之土,形成了近百年的互相对峙局面。
大秦帝国123年,七月下旬的某一天。
正值子夜时分,月明星稀。巴蜀大山深处虫鸣阵阵,催人入梦。
山脉深处,莽莽森林围绕的一座百丈孤峰之上,三三两两的灯火依次熄灭,显然是山上的人家慢慢都开始入睡了。
借着天上皎洁的月光,可以看到孤峰原本的山顶处,已经人为地开辟出了一座三五丈高,纯粹由巨石堆砌而成的粗狂殿宇。
殿宇三分,左右是偏殿,供人居住;中间是主殿,供奉着先人、野神。
主殿外有一座两人来高的巨大石碑,石碑上刻着四个大字:“逍遥道宗”。
顾名思义,这是一个典型的隐居方外,不愿受到朝廷制约的道家小派。
不多时,夜色又深了深,一片浓密的乌云自北方飘来,眨眼间便牢牢遮住了那半轮明月。
就在这时,这座逍遥道宗所在的孤峰山脚下,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自林中传出。紧接着,一道道漆黑的身影,借着突如其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如流水一般,连绵不绝地朝着山顶,悄无声息地进发。
短短一炷香不到的功夫,整个孤峰之上,时不时地传出一声声闷响,间或偶尔一闪而逝一抹带着血色的刀光。
当那片不识趣,又或是太识趣的乌云散开,月光重回大地之际,整个孤峰又重新陷入死寂之中。
只剩下那随着夜风,翻滚涌动的强烈血腥之气,不停地朝山顶那座石殿,包围而去。
“……爸妈,你们别港市!……上了飞机就回不来了!那玩意儿会炸的!……我就是知道!……别去!千万别去!……”
嘴里小声嘟囔着不知名的梦话,睡在左侧偏殿石床上的陆小北,随着一阵急促而强烈的摇晃,猛然惊醒了过来。
当他睁开双眼,定了定神,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老而熟悉的面孔。
不由地暗暗松了口气,陆小北略带抱怨地开口道:
“师傅!大半夜的不睡觉,吵醒弟子所为何事?”
“嘘!小北噤声!”
老道士刻意压低了声音,小声道,“莫声张!切莫声张!赶紧随为师来!”
说着,也不管小徒弟同不同意,拉着他便往主殿走。
陆小北这才借着房间里的烛火,察觉到老道师傅脸上的焦急与凝重。
“师傅,发生什么事了?”他顿时睡意全无,凑过去同样小声问道。
“别问!听为师说!”
老道士头也不回,一边加快了步子,让被拽着的陆小北脚下险些一个踉跄,一边严肃地吩咐道,
“小北你记住,待会儿出了山,一直往南走。过了半年前为师曾带你去过的那片枫林,到曾住过的那个山洞躲起来!你可记下了?”
见小徒弟依旧有些迷糊,老道士不由地再次重复一遍。见对方点了点头,他便不再言语,只是拉着小徒弟一个劲地朝主殿的后殿处赶去。
短短几分钟,师徒二人踏入后殿,站在了宗门一众先祖掌门的灵位前。
带着不明所以的陆小北一起,对着众灵位连磕了几个头,老道士松开紧攥着徒弟的右手,几步跨到供桌前。只见他一伸手,竟是将最上方,那块年代最为久远的无字灵位取了下来。
而后,他退了回来,右手轻轻用力,整块灰扑扑的石头灵位霎时四分五裂。
“师傅你……”
刚想惊呼出口,便被老道士打断了,陆小北这才看到那残留在对方掌中的灵位碎片里,露出一抹极淡的青绿色微光。
待到老道士三下五除二地清理掉遮掩住微光的石屑,一块青绿色巴掌大小,稍显暗淡的圆形玉佩,呈现在了师徒二人的眼前。
老道士拿着玉佩看了看,随后掐诀念咒,而后咬破食指,朝着玉佩狠狠一抹。
一道绿色的光晕自玉佩上缓缓晕开。
一层陆小北看不懂的复杂禁制,随着这道光晕离开了玉佩,在空气中消散一空。
再看时,那青绿的玉色显得灵动了许多,不复刚取出时的古朴。
将左手食指上的青铜戒指去下,连同玉佩,一起递到陆小北的手中,老道士显得瞬间苍老了十岁。
只见他紧紧攥着陆小北捧着的双手,压低了声音,郑重地吩咐道:“小北你记住!一定要好好修炼,无论是武功还是炼气,都不要落下!你平常懒散惯了,师傅不怪你!从今往后,没了为师日日盯着你,你须自己发奋图强!”
大殿外一阵阵嘈杂的声响传来,其中夹杂着兵刃的撞击,和某个平日里熟悉的师兄师姐的惨叫。
只不过,这些都没有打断老道士细细的叮嘱,只是让他加快了语速,
“记住!当你成功观想出魂力后,一定要试着唤醒这块法玉!还有,妥善利用戒指里的东西!这二者,都是我逍遥道宗的根本!”
大殿殿门被轰然破开,内门大师兄狰狞的脑袋,碰地一声撞击在墙角,随后骨碌碌滚落在陆小北的脚边。
陆小北低头看去,大师兄的脸上丝毫不见平日里温和的笑意,只有那扭曲而残缺的愤恨与不甘!
“最后!”
老道士的声音将其拉了回来。
在他蓦然瞪圆的双眼里,一抹血红色的刀尖,自老道士的胸膛处,悄无声息又奇快无比地穿透出来,带着几分嗜血的欢快,又猛然间抽了出去!
老道士再也维持不了自己声音里的平稳。只见他仿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陆小北往后一推。
待到陆小北摇晃着站稳脚跟,一道附着在地面,直径一米的阵法纹路猛然间亮了起来!
“不要……报……仇……”
阵法内灵气涌动,陆小北只来得及看到一抹血色的刀光,自身后横着划过老道士的脖子,就感觉到一阵恐怖的拉扯之力自自己脚下传来。
随即,眼前一黑,陆小北彻底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大殿之内,没有理会老道士倒下的无头尸体,一生黑色甲衣的银发老者反手收起染血的大刀,脸色阴晴不定地死死地盯着陆小北消失的地面。
地面上原本由玉石镶嵌而成的繁杂阵法,随着这次的使用,也变得一片焦黑。甚至许多地方都如同烧断了一般,只剩下一小片一小片透明的玻璃残余。
显然,阵法无法再启了!
“禀报将军,山内已无活口!”
“禀报将军,逍遥道宗库房已经发现!”
“禀报将军,藏经之地已经找到!”
……
黑甲银发的老者将军缓缓转过身来,对着几个低头行礼静待指示的传令兵,丝毫没有语调变化地开口道:
“传令下去!第二第三大队,清理所得!第四第五大队,山脚警戒!第一大队,方圆百里范围,仔细搜索一个时辰!”
“诺!”
众传令兵同时应喝。
老者的命令很果决,送陆小北离开的传送阵法被其看透了一二,准确地猜测到了其极限传送距离不过七十里。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这片大山之中,也不只逍遥道宗一个宗门。因此,利用一个时辰进行方圆百里的搜索,是他对陆小北这条唯一的漏网之鱼,最大限度的重视。
只不过,到底能不能找到,其实他并不怎么在意。
整个宗门都在没有丝毫准备的前提下,被其轻易灭亡了,一个才十几岁,修为低弱,无人看护,即将流落危险重重的荒山野岭之中的少年,还能苟延残喘多久呢?
他下达这样的命令,也只是半身戎马岁月所养成的谨慎使然。
距离逍遥道宗山门所在六十七里的某条溪水一侧,一个神色昏迷的少年凭空出现。
月光下,潺潺的溪水,不停舔舐着少年苍白的脸颊。那丝丝缕缕的冰凉,很快将少年从昏睡中刺激醒来。
“这是哪儿?”
双手撑着湿漉漉的青苔,他慢慢坐直了身子,眼前的景色从模糊到清晰,从陌生到慢慢熟悉。在这片山林之中生活了好几个年头的陆小北,很快地确认了自己的所在。
山门的南方,绿溪,流经好几座大山山脚,因溪底多翠绿色的石头而得名,陆小北十岁之后就很少来捉鱼摸虾的所在。
“……师傅!”
思绪稍定,后知后觉的巨大悲痛,猛然间如同潮水般一浪接着一浪地涌上心头,眨眼间便山呼海啸起来。
就在他承受不住,即将再次晕倒过去的时候,掌心里适时传来一抹冰凉。这股凉意霎时间传入脑海,让他思绪蓦地一滞,随即慢慢清醒过来,总算是支撑住了心中难以言说的痛苦。
是那块玉佩!
拾起玉佩和掌门铜戒,狠狠地抹了一把脸上不知何时肆意的泪水,陆小北迅速站起身来。心中一遍又一遍仔细回想着师傅最后的叮嘱,随即他认准了方向,运转着体内细弱可怜的气血之力,奋力迈开了脚步。
夜晚的风声起伏不定,待到一名浑身黑甲,手持长枪的兵卒仔细地搜索到绿溪边时,陆小北那稚嫩而孤独的身影,早已消失在了层层密布的杂草与荆棘之中,了无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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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架时间:2020-0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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