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入江湖
第一章 因起长河
大宋黄祐五年,除了帝都新邑之外,还有大名,临安,金陵并称天下四大城。
江南鱼肥
西市繁荣
而享有盛名的陈王府便在这名列天下四大名城之一的杭州府(临安)。
熙熙攘攘的西市街道上“熙春楼”的楼匾分外引人注目。二楼一雅室中不断有笑声传出,或低笑中带有一丝猥亵,或腆笑中带有一丝挑逗。房内更是莺莺燕燕,众色肤若凝脂,貌若天仙,青丝七尺长,步履彩云香。
三案如门字罗列,中置一案几,一身白衣慵懒少年郎,斜卧于一雪白双峰之下,双目微闭,手中青瓜摇摇晃晃。一双素手轻揉少年郎鬓角双穴,好不舒坦。
门字左侧一少年郎,怀中紧搂双色,双色争相示好。入口樱桃出嘴核,皆吐在双色如玉掌心。男子身材约有三百斤,臃肿无几,但面容姣好,俊朗出神。
右侧一少年郎,目不转睛盯着中央十指舞动的绝色,怀中温软如故。罗扇轻摇,香风入鼻。
右侧下一少年郎,单手摩挲,手中香肩莹白,吹弹可破。耳不入音,眼光似要撕开怀中玉人胸前束缚一般。
场中一女,双手轻按琴弦,颔首而语:“《醉绮香》不知可否入耳?”
“好”左侧臃肿少年郎,不吝掌声“最是天宫有绮香,一曲闻罢天上人”。
“未闻绮娘《醉绮香》,枉为江南好儿郎”右侧少年郎目光灼灼。
“都说江南香在熙春楼,而熙春楼的香,就是绮娘的《醉绮香》”顿了顿,望向怀中玉人,满眼春色“还有怀中人入玉”。
绮娘仍是低头。
“赏”中间白衣少年郎微闭双目,似有未尽。“都该赏”
两锭黄金放于面前几案之上。
“《醉绮香》能入四位公子之耳,绮娘之幸,谢过四位公子”。绮娘起身,颔首欠身。几位少年望向惊为天人的绮娘,周身火热。
“绮娘不扰四位公子雅兴”。退出雅室。
“老四,你说这绮娘当真可为熙春楼头牌,才色双绝”。臃肿少年郎目光扔在门外。
“不日就是”白衣少年郎睁开双眼,起身欲走。
“有了我们四大才子赞誉,想不成头牌都难”右侧少年郎恋恋不舍站立起来,对着怀中玉人深情一言。
四人走向门外,在众女簇拥下离开熙春楼。
“陈老五,听说黄弼之过段时间要来咱们杭州府”臃肿少年走马观花,不时对街上秀色挤眉弄眼。
“跟你有什么关系?”白衣少年郎随即一张嘴。
“跟我是没有什么关系,可传闻黄弼之有一个女儿,堪称人间绝色,不知此次会不会同行”。
“在你眼中,恐怕任何女子都是人间绝色,我小的时候见过这个黄莺几次,罢了。”白衣少年郎不可置否。
“不知五哥可否引荐一下,让让弟弟我一睹芳容”臃肿少年一脸讪笑。
“就你这样的,老何家的女儿跟你才堪称绝配。”另一少年取笑道。
“王八,敢取笑你家李爷爷”臃肿少年大怒,不仅想到西市东头卖包子老何家的胖女儿。心中一顿哆嗦。
众人说话间,一阵嘈杂,前面聚集了相当多的人,四人挤进人群中,看到几个带刀的男子围着一女子,女子不说是绝色,但精致无比。
“我在集市上卖鱼多日,你凭什么说我偷了你的钱袋”女子不卑不亢。
“凭什么,我与你一擦身,钱袋子不见了,可不是你偷的”带头壮汉大声呵斥。
“你说这钱袋子是你的,你叫它一声,它能答应?”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女子。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该打的姚班头”四人中臃肿少年上前一步。“敢情你是垂涎这姑娘的美色,故意故意找出这么一个理由”。
“李公子,下官不敢,确有其事,请李公子明察”姚班头顿时大气不敢出。
“姑娘,遇到了我,你就遇到了救星了,莫怕,有本公子为你做主”李彦向前两步,站在了卖鱼女子的面前。
“多谢公子仗义”女子施一礼。
“来人,将这姑娘带回县衙,仔细问询一番”李彦对着众人叫到。
众人对这李彦的转变,有点不可置信,刚才还说要为姑娘做主,现在却要带姑娘会县衙问询。
众人不知李彦的的想法,白衣少年陈中天却心如明镜,还不是垂涎美色,想带回县衙,慢慢来。
“是”姚班头也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女子也愣住了,几番拉扯下来,陈中天向前两步。
“敢问姑娘,你在这卖鱼多久了?”
“四天”女子揉了揉发红的手腕,
“敢不敢把你的钱袋拿出来给本公子瞧瞧”陈中天望向姑娘。
女子将钱袋取出,迟疑了一下,递给陈多知。
“这钱袋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很普通,借几个钱袋用用”陈多知望向望向周围看热闹的人群。众人眼中闪烁。
“这钱袋乃随身之物,卖鱼的,钱袋上自然有鱼腥味,只是找几个试一下”陈多知解释道。
“我这有一个,我是旁边肉铺卖肉的”有个一汉子递上一个和女子类似的钱袋。
“我是淮西客商,这是我的钱袋”有一中年男子递上钱袋。
陈中天拿着三个钱袋,掂量一下,
“找只猫来”。
不多时,一只猫被拎上来,眼见被众人围着的地上有三个钱袋,嗅了嗅,凑到了肉铺老板的钱袋面前。
众人一阵唏嘘,
陈中天一看,明白了,望向卖鱼的女子,女子一个恶毒的眼神望向陈中天。一个转身,蹬蓬飞檐,不见了。
众人傻眼了,敢情真是被这小娘们给骗了。
陈中天转身挤出人群。
后面跟上的李彦和另外两个少年郎气喘吁吁。
“这么漂亮的小娘们。还真是个贼,可惜了”一少年悻然。
“该不会是你陆俊权也看上这姑娘了吧”李彦取笑。
“秀色可餐”陆俊权叹道。
“好了,都回吧”陈多知头也不回。
陈中天,李彦,陆俊权,王子集,四人自封“江南四大才子”,酒色淫逸,无不精通,四人自儿时便在一起厮混,四人家中多有依仗,挥金如土,曾为一青楼女子赎身,更是豪掷千金,只为博那女子感激一念。岂不知,背后很多人称四人为“江南四大豺子”。
“小王爷回来了”陈中天刚一进门,便听见丫鬟喊道。
头也不回,一路疾走,进入自己的内房。
陈王府,杭州府第一大府,占地不知几顷。府内绿荫如盖,内有一湖,绕湖须要半个时辰,更不提府内建筑奢华。
陈王府的主人—陈奢,乃当朝为数不多的几位外姓亲王。战功彪炳,拒西蜀,平南蛮,无人能出其右,封陈王,即便时下朝局稳定,亲王不得拥兵,但任人见着,都得喊一句“陈将军”。当朝几位太子皇子争位,陈奢不予任何建议,深得圣赞。
陈中天刚一坐下,便有叩门声响起。
“公子,奴婢给您拿热汤暖暖脚”门外嘤声。
“进”陈中天懒散的脱了靴子。
“公子,你是不是又去熙春楼了?”丫鬟如花似玉,两个深深的酒窝让人愈发可爱。
“是啊”陈中天把脚放进盆中。
“那你给我讲讲,你们听得那《醉绮香》”丫鬟酒窝痴痴地望着陈中天。
“《醉绮香》啊,任本公子学富五车,也难以用世间辞藻形容”陈中天望向楼椽。
“听我讲,不如听她弹,改天我带你去听”陈中天望向酒窝一笑。
“真的?”酒窝不敢置信。
“本公子什么时候骗过你”陈中天伸手欲揽酒窝入怀,被酒窝侧身躲过。
“公子”酒窝娇嗔。
“夫人让你烫完脚去见她”酒窝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情。
“嗯”陈中天应了一声,擦干脚。
“公子想吃点什么?”酒窝真是一个贴心的丫鬟。
“都可以,但要你亲手做”陈中天冲着酒窝一笑。
“那是自然,公子什么时候吃的东西不是我亲手做的”酒窝端起脚盆,就往外走。
看着自家丫鬟侍女一个个花枝招展,陈中天心情舒畅,来到母亲的房前,门也不敲,径直推门而入。
“娘”陈中天对着面前的妇人叫到。
“回来了”韩轻语看着面前这个越发俊朗的儿子,不由微笑。
陈中天坐在母亲身边,慈母孝儿,天伦之乐。
“你大哥已经擢升为左将军了,二哥虽说还在清风寺,但也日有精进,你这才子什么时候也能务务正业?”韩轻语说这些话的时候,竟没有半分埋怨不喜。
“大哥腹有韬略,万夫莫敌,当上将军,自不在话下,二哥天生慧根,一心向佛,遁入空门,也是他所想,他日未必成不了像了空大师那样的神通,我嘛,即无傍身长处,也无齐天大志,能守在娘身边,未尝不是好事。”陈中天一番巧辩,倒令韩轻语开心不已。
“但是连你二姐都都成了天机阁的亲传弟子,你怎么能没点想法?”
“二姐成了天机阁的亲传弟子?”陈中天不可置信,蓦然想起那个那个古灵精怪心地善良的二姐,总是一身黑衣,像个瓷娃娃一样的二姐,纯真烂漫。
“二姐怎么就成了天机阁的亲传弟子?那她能不能想想办法,看看我什么时候能习武?”陈中天一脸不解后又面露期待。
“哪能那么简单呢?你忘了当年了空大师在府门外说的那句话了”。
那年冬天,杭州府银装素裹,了空大师在府门外,看到二哥时候那炽热的眼神,以及看到自己后那紧缩的眉头。
“此子不可习武,否则陈家休已”说完和父亲耳语几句,了空转身就走,留下陈王府众人面面相觑。
陈中天茫然看着雪地里越来越小的背影,心中怅然,多少日夜,自己曾在睡梦中鲜衣怒马,蹬萍扶摇,醉酒当歌,长河落日。可了空和尚一句“此子不可习武”就断送了自己的梦想,
但转念看到父亲陈奢眼中的惊讶和母亲韩轻语眼中的温润,便不再有他念。
当晚便和两位哥哥以及大姐二姐裹了自己的剑,悬于房中大梁之上。
“是不是还在想习武之事,虽说你不能习武,但陈家子嗣都是堪用之才,他们都无心固步于陈王府,你父亲多年来任你听你,有意将陈王府由你继承,所以为娘无所求,只求你平安顺心”。韩轻语顿了顿。
“但是留恋烟花柳巷总不能服众,你还是多向崔先生多请教,以我儿的聪慧,定能成为本朝的栋梁之才”韩轻语至此才说出本心。
“知道了,娘”陈中天心不在焉。
“去找你大姐吧,她不日就会嫁给你淮南王叔之子,你杨年虎哥哥”韩轻语一笑,轻弹陈中天的额头。
“不可能,大姐怎么可能会嫁给杨年虎?”陈中天一脸不可置信,他想到了小时候那个怂包软蛋。“绝对不能让大姐嫁给他”陈中天紧攥的拳头砸在了身旁的案几上。
“你我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去看看你大姐吧”韩轻语叹息。
出了韩轻语的房门,陈中天回到了自己的房中,踱步许久,终是望向房梁之上。
“酒窝”陈中天向屋外大喊。
“公子叫我”一袭粉衫开门而入。
“拿梯子来”陈中天仍是抬头入神。
“公子想干什么?”酒窝随着陈中天的视线望向房梁,顿时一哆嗦。
“上房揭瓦”陈中天一字一顿。
“公子不可”酒窝自知当年那和尚的那句断语。
“本公子的话你不听了?”陈中天仍是没有望向桃花。
“公子的话,酒窝当然听,只不过公子还是绝了动剑的念头吧,老爷和夫人知道了就坏了。”酒窝一脸着急和惊恐。
“快去”陈中天似乎生气了。
不多时,酒窝偷偷搬来梯子。
“男儿当提三尺剑”陈中天头也不回,顺着梯子就往上爬。
酒窝已经惊得赶紧跑去关了房门,生怕有人看见。
陈中天吹了吹落尘,拿下了那个多年前恋恋不舍的包裹着的剑。
带着不甘和激动,陈中天搓了搓双手,“伙计,别来无恙”,一边小心翼翼的拆开了油布裹着的剑。
剑身通体黝黑,陈中天右手拿起剑,左手不断的摩挲着剑鞘上的纹路,活像见了新媳妇一般,眼放精光。而酒窝早在一边不知所措。自己虽然是公子宠溺的侍女,但是眼前这位小王爷的驴性子,她知道自己没有办法说服。
“不许告诉任何人”陈中天依然盯着手中的剑。
“嗯嗯嗯”酒窝的头点个不停,她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作为打小就在陈家长大的酒窝来说,她明白小王爷动这把剑的意义和后果,难道真的如十年前那和尚所说“陈家休矣”,她想到了那个不苟言笑名动天下的陈王,想到了那个如慈母般的二夫人韩轻语,想到了如大姐般照顾自己的大姐陈西凤还有眼前永远不正经偶尔还揩自己油的小王爷,她明白事关重大,他莫非真的要置陈家于不顾,真的要逆天而行。
难道他忘了大夫人是怎么死的,忘了二姐是怎么瞎的?
犹如天塌了一般,酒窝望着陈中天手中的剑怔怔出神。
摩挲良久,陈中天终于放下手中剑,不顾失魂的桃花,出了门,挥袖而去。
在府内绕了几大圈,来到了湖边一座三层阁楼之前,“覆雨楼”三字跃然门前,没有耀眼的金芒,只有质朴的黑,似乎年代久远又无人擦拭一般。阁楼四棱鬼斧神工,做工极其精致,丝毫不比天府的阁楼差。
陈中天停在楼前,向着楼内喊了一声“崔先生”然后踏步推门。
绕过屏风,陈中天看着面前埋头在书上加注的老人,褐冠紧束着灰白的发丝。
“老夫老了”头也不抬。
“请先生教我”陈中天躬身一揖。陈中天知道面前这位老者的分量,自陈王未封,朝纲未整之前,已然名满天下,是为四海共拜的“智绝”崔子嘉。世事自然瞒不住他的一双法眼。但能不能超脱世俗,直通九天之上,世人说法人云亦云。
“可还记得那把“长河”的来历?”崔子嘉微微抬头抬头望了望陈中天。
陈中天多有不解,他自然知道,八年前他花了千贯钱钱从一个落魄老头儿手上买走了这把剑。似乎捡了大便宜,但是买完之后他就后悔了,他的剑和别人家公子少爷的都不同,这把明显笨重无比,挥起来相当吃力。八年前的陈中天才十岁,剑出鞘都相当吃力。
“不知”崔子嘉有此一问,陈中天自然迷糊。
“老匹夫不安善心啊,不知道死了没有?”崔子嘉出神,“罢了,天命如此,现在你可提得起那剑?”转头望向陈中天。
“愿意一试”陈中天又是一揖。
“那老夫就成全你”崔子嘉突然眼放精光,望着面前这位昔日不羁的纨绔。“老曹,陪小王爷练剑,但有所命,无所不从”
不知何时,一个老头儿站在陈中天面前。严肃的看着一脸狐疑的陈中天。
这不是家丁曹老六吗?什么时候出现在这只能陈王府主人和崔子嘉能进出的“覆雨楼”里的,而且平日里只会点头哈腰咿咿呀呀的哑巴下人,怎地就有如此气势?当日被二夫人韩轻语从雪地里救回来的老曹,怎地就会使剑了?
“弟子拜见师傅”顿了顿,陈中天还是一揖三叩首,因为让拜师的话是从崔子嘉嘴里说出来的,他不敢不从。
老曹似乎看出了陈中天的狐疑。
“你可知自此之后,陈王府的命运?”崔子嘉自然知道那和尚的话。
“一人起,那便一人止,让我俯首低眉,那便一剑横空”陈中天出奇的冷冽。
老曹望向崔子嘉,霎时不语。
“那老夫就陪你玩上一玩”崔子嘉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年轻人。
“三年内不准踏入陈王府,老曹,明日,带他走”。
湖心亭一袭青衫,大姐陈西凤一人坐在亭中。
陈中天轻声走到大姐身旁坐下。
“明日和我去西蜀”陈中天斜靠在大姐肩上。
“去了他也不可能来找我”陈西凤伸手揽陈中天入怀。
“你说《醉绮香》真有那么好听,真能引天下名士趋之若鹜?”
“不如大姐一笑醉人。”
“那他为什么不肯见我?”
“明日去问个清楚。”
“西蜀多瘴疠,小心为上。”
“知道了”。陈中天知道自己劝不了大姐。
“赵年虎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我就剁了他”
“你连自己的主都做不了,怎么替大姐做主”陈西凤咯咯一笑。
陈中天就这样躺在大姐怀里不知过了多久
陈中天翻身走出湖心亭。
陈西凤望着这个被全家上下宠溺的要上天的弟弟,一时呆坐无语,他真的要为自己去那西蜀找那个负心人柳士真,尽管她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有些纨绔,有些与众不同。但是她怎么也想不到,他如此果决。
熙春楼内陈中天与绮娘对坐,气氛一时静谧无几。
“请绮娘移驾陈王府,奏一曲《醉绮香》”陈中天一揖。
“公子说笑,绮娘有难处,望公子海涵”绮娘一笑倾城。
“纵黄金千两不过是俗物,若绮娘愿往,陈中天可准许绮娘入覆雨楼带走一件心仪之物”。
“如此,绮娘愿往”。绮娘脸上露出了不可察觉的表情。
天下共知,“覆雨楼”与“万象亭”“雨花台”“龙凤阁”并称天下四宝阁,其中藏尽天下奇珍异宝。覆雨楼地处江淮,名人逸士,武夫走卒皆心之所望,随便一件藏品,可抵百万金,价值连城也不为过,但是没有陈王首肯,任谁也入不了覆雨楼的门,曾有一江湖名盗,摸黑进王府,离覆雨楼十丈,被一剑砍下脑袋,至死连人都没看清楚。更有江南名士谢灵之,拿自己最得意的《淮阳帖》求换覆雨楼内一把青铜剑,被拒。
此刻绮娘如何不高兴,进覆雨楼本是不易,还能拿走心仪之物。
城王府内,陈西凤和陈中天坐在前排,酒窝站在陈中天身后,而老曹则斜坐在不远处的门口,陈西凤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微笑,酒窝早已听得入神,一曲奏罢,余音绕梁。
“多谢绮娘”陈中天起身。
陈西凤也起身望着眼前这个有着倾城之姿的女人,嘴角含笑却一时无语。
陈中天带着绮娘绕过湖心亭,漫步至覆雨楼前。
“请”陈中天身前领路,推门而入。
绮娘随着陈中天进入覆雨楼。
“雨珠拜见师傅”绮娘对着崔子嘉长长一揖。
陈中天则是愕然,绮娘和崔子嘉是师徒关系,这着实惊掉了陈中天的大牙。
“起来吧”崔子嘉头也不抬,好像早就知道了面前来人。
“不打扰先生和绮娘了,告辞”陈中天欲要出门。
“不妨,待着吧”崔子嘉笑笑看向陈中天。
陈中天深知崔子嘉在陈王府的地位,陈王不在,府中一切大事,都是由崔子嘉做主,即便是陈王在,很多时候,大事不决,还得征求崔子嘉的意见。
崔子嘉让他陈中天待着,他就没有挪步的理由。
“仙踪访花溪可有进步”崔子嘉看着面前的绮娘。
“回师傅,略有寸进,已经到第六式了”。
“需要灵根和悟性,不急,”崔子嘉满意的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甚是满意。陈中天确是惊讶不已,绮娘有秘密。崔子嘉乃天下名士,怎么会和绮娘是师徒关系?绮娘有倾城之姿,柔弱可怜,又怎会仙踪访花溪这种天人之能?那可是天下武夫名宿远不可及的奢想,而且竟然练到了第六式,实在是匪夷所思。
“北辰在天机阁,那帮老狗未必能护她周全,明日起,去寻北辰,一定要保她平安。”崔子嘉望着楼顶出神。
“北辰自幼聪慧,世所罕见,其心善,难辨忠奸,双目失明,但心有所察,若天眼开,则世事清明”崔子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要说谁对老夫最好,还属北辰,这个荷包便是北辰闭着眼给老夫缝制的,”崔子嘉拿出随身的荷包,却已是双眼温润。
“但有所命,雨珠万死不辞”绮娘一揖。
“不是保北辰平安,是保你二人平安”崔子嘉背身走入楼内。
“徒儿遵命”魏雨珠脸庞两行清泪缓缓滑落。
“天命,天命啊”楼内传来崔子嘉无奈的叹息。
良久。
“陈中天见过姑娘”陈中天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是该称绮娘还是?往日,他陈中天面对绮娘,自然少不了揩揩油,但此时,得知面前这位尤物和崔子嘉的关系之后,竟然生不起一丝猥亵之心,她可是已经将仙踪访花溪练到第六式的人物。
“公子客气了,不知公子所说,可从覆雨楼内拿走心仪之物,是否作数?”绮娘嘴角含笑。
“当然作数,当然作数,不知姑娘看中何物?”陈中天陪笑。
“那好,绮娘想要“长河””魏雨珠突然认真的盯着眼前的陈中天。
陈中天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长河?不知姑娘为何想要长河?”。陈中天不解。
“师傅让我去找陈北辰,我就知道多年前师傅的预言要应验了,你和陈王府将不保,而我和师傅还有其他人都将成为这一切的牺牲品,罪魁祸首,就是那把长河,显然你是动了的。把它交给我”魏雨珠一改之前的如水温柔,此刻怒目圆瞪,颐指气使,活像被命运玩弄的怨妇。
陈中天一时愕然,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雨珠,去吧,命兮运兮,”楼内传来崔子嘉无尽的长叹。
“师傅保重”魏雨珠梨花带雨,一跪三叩首,起身擦干眼泪。红着眼眶看向陈中天。
“这是《醉绮香》的曲谱,请公子代为保管”魏雨珠将一方白帕塞到陈中天手中,转身出了覆雨楼的门。命运弄人,这世间难进的门,对于魏雨珠而言,第一次如此轻松的就踏进来了,同时,此生再也无法再进。
陈中天依偎在韩轻语的怀里,韩轻语拨弄着陈中天的鬓角发丝,一脸慈爱。
“娘,崔先生让我明日动身,入西蜀。”陈中天想了半天,才鼓起勇气。
“你动了那把剑了?”韩轻语一愣,随即问道。
“我以为只有酒窝知道,为什么你们都知道了?酒窝告密了?”陈中天不解。
“不是酒窝告密,十几年前,了空大师的预言只说对了一半,崔先生演算十年,算出了另一半,所以,崔先生说,你动了剑动了习武的心思之时,就是你入西蜀之时,同时也是我陈家走向另外一条路的时候。”韩轻语心中突然有些怅然。却不是波涛汹涌。任谁知道陈中天动了那把剑都会骂娘,但是韩轻语却仍是一脸平静。
“崔先生的另一半演算是什么?我陈家会走向什么路?”陈中天终于不淡定了,自从他把那把剑从房梁上拿下来,短短一段时间,已经听了三四个人这么说。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所为有多么严重的后果。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面对。
“陈家能走什么路?如今放眼整个朝堂,我陈家大权在握,是当朝两个外姓王之一,世袭陈王,你父亲手握重兵,能走什么路?”韩轻语冲着陈中天笑道。
“陈家从未有人在武道一途,登峰造极,难道说,自此我陈家会在这条路上有所建树?”陈中天臆想,不免释怀。
“不愧是我儿,一猜就中,”韩轻语刮了刮陈中天的鼻梁,像极了年幼时。
“好了,时候不早了,去歇息吧,明天一早,娘为你送行”韩轻语推了推还蜷在她怀里的陈中天。
“嗯,知道了,娘也早些歇息”陈中天翻身出了门。
他没有告诉娘,他想去西蜀是为找柳士真,让他来娶大姐。也没有告诉娘,他不想留恋烟花柳巷,想成为真正的陈王。
而韩轻语也没有告诉陈中天,陈家要走入的那一条路是什么?
韩轻语怔怔的望着摇曳的烛火,两行清泪湿素衫。
“你当我去干什么啊,收拾这么多东西,”陈中天看着面前桌子上几个包裹,问向酒窝。
“公子,这一包是你平常穿的衣服,穿脏了就扔掉再买,”酒窝看也不看陈中天。
“这一包,是你最爱吃的田记桂花糕和酥心蜜饯,这一包是你收集的玉石翡翠,这一包是……”陈中天挥手打断了桃花。
“我去找人,三五月就回来了,你们这是干什么?”陈中天不解。
“公子,下午刚擦过”酒窝双手捧剑,面露不舍的走到陈中天面前。
陈中天看着酒窝手中的长河,心中不能释然,伸向它的手却又莫名的缩了回来,反复两三次,终是心中一横,紧握着剑。从怀中拿出一方白帕,递给酒窝。
“这个,保管好,是绮娘的《醉绮香》曲谱”。
酒窝桃花闻言,淡淡的看了一眼,随即接下。
“这么难得的东西,别人拿一座城来本公子都不换,你还不高兴,爱要不要”陈中天一把夺过白帕,塞入怀中。
“我要歇息了”陈中天走向床边。
酒窝退出房间,关了房门。
“造反了,就这么出去了?”酒窝第一次没有告退就直接出了出了房间,这在陈中天看来,无异于造反。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
陈中天站在府门外一辆马车前,来回踱步。酒窝就站在身前,三人不时回头望向府内。只有老曹嘴里叼着一根青草,闭目不语。
“咱们会不会起的有点早?”陈中天一脸狐疑,按说这么大的事情,堂堂陈王府的小王爷,走的时候也没人送?
“算了,走吧”陈中天翻身欲要上车,谁知老曹一脚踹了过去,陈中天跌倒在地。一脸不解。
老曹仍是闭目。
陈中天起身拍拍灰尘,愕然瞪了老曹一眼。不敢言语。
陈中天不情愿跟在马车后。走了两步,仍是回头看向府内。
“公子保重”酒窝看着远去的马车,挥手大喊。
“知道了”陈中天小声回应着,头也不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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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架时间:2020-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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